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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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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國

夜幕漸沈, 安厭披星戴月地策馬歸來,遠遠的見到原本的營地火光明亮,顯然還沒撤走。

江宴正提燈站在原先等她的岔路口。因失血過多而蒼白得透明的面龐垂著,還似在宮中一樣陰郁, 不知在想什麽。

其實自從安厭去過雁福宮以後, 就再也沒見過江宴在她面前露出這副模樣。江宴在她印象中總是容易害羞、自厭、順從、等待。從不多問她什麽,從不叫她多費心思, 也不需要她去解釋什麽。

安厭上下打量遠方提燈的江宴, 發現他換了身衣服,傷口應當也是包紮過了, 只是臉色實在蒼白得嚇人, 站在荒草叢生的路口,遠遠望去,影影綽綽像只山間專攔路人的倀鬼。

江宴的傷她見過, 深可見骨。這麽重的傷不可能就這麽輕描淡寫,明顯是江宴不想她擔心,盡量裝作若無其事,還非得撐著傷來等她。

也許她應該對江宴多點關註?

安厭這樣想著,遠遠的喊:“江宴!”

江宴擡起頭, 見安厭完好無損地回來, 松了一口氣。臉上終於又有了鮮活氣, 不自覺帶上笑。可想到安厭已經連續兩次不顧自身危險,不顧勸阻獨入敵營, 又迅速把臉上的笑壓了下去。

以前都是齊折葉負責這些勸人的話,勸的是他和安厭兩個, 但現在齊折葉不在。

那麽…他多少…也要讓安厭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,不能再順著安厭輕拿輕放。

安厭還不知道江宴的打算, 翻身下馬,“怎麽沒聽我的叫大軍拔營?”

“已經在準備了。”江宴掀了掀眼皮。

安厭上下打量他,總感覺他的語氣莫名有點違和感,“你身上還有傷,下次別等我了。”

江宴偏過頭不看她,拿捏著太監總管陰陽怪氣刺人時的語氣,“不等回丞相大人,奴才又哪能放心,回去以後太後娘娘都能扒了奴才的皮。”

“你生氣了?”

安厭好笑的端著下巴圍著他轉了一圈,故意語氣促狹地揶揄他,“沒看出來呀,怎麽心眼這麽小?”

她沒哄過生氣的男人,這話完全就是跟著以前在公司實習時的男同事學的。

假如不看安厭那張清高矜貴的臉,活脫脫就像個惹了女朋友生氣還要笑嘻嘻的欠揍油膩男。

江宴這回是鐵了心的要給她臉色看,涼颼颼地冷笑一聲,翹起一邊嘴角,“丞相大人莫要折煞奴才了,奴才可不敢和丞相大人生氣。”

“江——宴——”安厭拖長了音調,扯了扯他沒有傷的那只手的袖子。見他不回答,手便下移,摟住江宴極細極窄、手感極好的勁腰,單手把人抱了起來。

江宴一驚,被這突如其來的騰空弄得伸手摟住安厭的脖子,都忘了自己正在給安厭上臉色,“明道!你——!”

安厭用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腿彎,含笑貼著他親了一口,像只毛茸茸的貍奴般做錯了事也不知悔改,反而變本加厲,知道無論如何都會得到原諒就蹬鼻子上臉,挨挨蹭蹭湊到他耳邊笑,“好江宴,是我的錯。下次會和你商量的。”

江宴的耳尖紅透了,還在嘴硬,“奴才不過是個低賤的閹人,何德何能,能勞煩丞相大人屈尊降貴問奴才的意思?”

“這樣妄自菲薄,本相可得賠罪送江將軍回去了。”安厭上揚了生來就過於冷淡的眉眼,掂了掂他,喉間溢出短促的悶笑,“將軍傷那麽重,頭定然還暈著,腿上又有舊傷,想必暫時是走不了,本相自願代勞。”

——這麽被明道抱回軍營?讓那些營中的將士看見?

江宴一想到就羞惱得恨不得找個地方鉆進去,忍聲道,“不勞煩丞相費力,奴才自己會走,丞相還是自行騎馬回去吧。”

安厭輕笑,轉頭朝身後的戰馬吹了個口哨。

“咻——”

那原本屬於賀連雄的戰馬聽到這哨聲,知道是安厭放自己離開,露出了人性化的如釋重負。仿佛終於要從惡魔手中逃脫,唯恐安厭又把它抓回去,立刻調轉馬頭,向吳國大軍所駐紮的鐵木堡撒開蹄子噠咚噠跑了回去。

“瞧,那是吳國的馬,欺軟怕硬沒點感情的畜牲,留著也沒什麽作用。”安厭得意的揚了揚下巴,“還是本相送將軍回去吧。”

安厭是有點本子總攻的屬性在身上的,光比力氣和壓制人的技巧,壓著誰都不成問題。更別提江宴身上還有傷,完全反抗不了她。導致江宴氣極掙紮,又拿她無可奈何,差點沒被她氣哭。

見實在反抗不了,回營地的時候,江宴只能裝作這很正常,沒傷的那只手提著燈,另一只手摟著安厭防止摔下去,除了耳尖紅紅外,表情堅定得要入/黨,仿佛和安厭不熟,沒有半點私情。

對此,安厭的虎豹騎毫無反應,江氏精騎見到了他們,臉上卻都是笑意。

一個江宴的族叔感嘆,“少主和丞相大人的關系可真好啊。”

“年輕人就是這樣,我們年輕的時候也這樣打打鬧鬧的鬧著玩。”

另一個族人也點了點頭,很欣慰地追憶,“少主肯定是和丞相大人玩鬧的時候輸了,以前就是這樣的。少主和丞相大人擡著齊尚書到處晃,三個人形影不離的。齊尚書那時候只比少主大一歲多,玩鬧時瞧著也沒平常那麽古板,又羞又惱,急得直哭呢。”

“好稀奇啊,以前都是比較靦腆的齊尚書被少主和丞相大人逗的。”

“這不是齊尚書還在長安嗎?別看了,我們還是趕緊繼續準備拔營吧,少主又不像齊尚書那麽臉皮薄,指不定輪到他還高興著哩。”

江宴聽到他們的竊竊私語,顧不上在安厭那裏的羞憤,眉頭一挑,“還聊什麽?趕緊拔營!我們還要趕著時間去拿下宋國呢!”

……

大軍開拔,隴川安氏承擔了運糧工作。長途跋涉和急行軍不會阻礙安厭與江宴的速度。

西州看不出季節,安厭來時還是初春,不經意間就入了伏。

宋國,皇宮。

宋國皇帝舉杯行宴,見到大將軍的位置空缺,問了一句,“派去長野的大軍如何了?”

兵部尚書出列,“回陛下,軍報上說,長野的守將難纏得很。兵馬數量遠低我等,又無糧食補給,硬生生把那早就老舊不堪的長野城守得跟鐵桶似的。”

“前些日子不是又加派了軍隊嗎?陳國也盯上了那塊地方,兩面圍攻還沒能拿下?守將是誰?”

“回稟陛下,長野守將乃是西疆王世子,蕭長燕。”

說完,兵部尚書又一撫胡須,“不過前些時候的消息說吳國圍攻鐵木堡,想必鐵木堡早已淪陷,西疆王也做了那群虎狼蠻夷的血食。這蕭長燕若是立了功,便有理由向楚國長安上報,加封成新的西疆王。”

“哼,朕看他是沒這個機會。”

宋國皇帝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,“現在楚國就是一塊眾人想分的肉,膾炙人口,不快些咬下就會被他國分食。速速從其他城池抽調守軍,加派兵馬,下次軍報,朕要拿下長野。”

“陛下,不可啊!”宋國丞相連忙勸誡,“此乃孤註一擲之舉,不利於江山社稷。若是有人趁虛而入,宋國危矣!”

“丞相,與我國相鄰者唯有陳、楚二國,其餘諸國再如何也越不過這兩國來。而陳國正與吳國一同圍楚,楚國亦自顧不暇。我國糧草豐茂,唯苦國域已久,夾縫求生,有糧也無兵。”

宋國皇帝瞇起眼,盡是激進的野心和貪婪,“父皇在時,懼於楚國先帝,困於楚相安厭蠱惑簽下的協議,窩囊至極。

如今朕坐皇位,時我不待,機不可失。一旦事成,我宋國便再也不必向楚國繳納歲貢,也不必對虎視眈眈的陳國卑躬屈膝,霸業就在眼前,不必再勸。”

丞相啞口無言,“陛下…”

這時,殿外忽然傳來了急報:

“報!楚國軍隊連破十城!現已逼近皇都!”

“什麽!?”

滿殿皆驚。

宋國皇帝瞪大雙眼,怒發沖冠,從龍椅上沖下去,一把抓住傳令兵的領口,“什麽時候的消息?楚國就算出兵也該是去鐵木堡與侵略他們的吳軍對壘,以免那群蠻夷長驅直入,怎會突然出現在我國境內!甚至悄無聲息攻下十城才傳信過來?!”

“陛下!”傳令兵神形痛苦憔悴,聲聲嘶啞泣血,慘笑道,“其餘斥候皆被沿途圍堵,只有末將一人逃出…楚國帶兵之人——是楚相……安厭!”

“什麽?…你再說一遍!!”

兵部尚書不可置信沖了上來,驚慌失措地逼問,“安厭?隴川安厭?逼我們簽協議的那個安明道?!他怎會親自帶兵?”

“完了!完了!都完了…安明道可不是什麽能隨意打發的東西……他曾經不過舞勺之年就能將諸國玩弄於鼓掌之中,如今一出手就默不吭聲拿下整整十城!怕更是不得了…!”

老一輩的官員跌坐在地,神色淒然,“我宋國自受他蠱惑簽下那喪權辱國的條約時就一直被他敲骨吸髓啊!”

“——啪!”

宋國皇帝面無表情地抽了神若瘋魔的兵部尚書一把掌,讓整個殿內無比寂靜。

“都閉嘴!休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!朕看你們是被區區一個安厭給嚇傻了!”

他咬牙切齒道,“你們怕他,朕可不怕,你們或許會說不知者無畏。但朕只知道,只要是人,就會死。

朕!當今宋國天子!定會為宋國報當年喪權辱國之仇!那些失去的城池也定會一一翻倍奪回!”

宋國丞相言語切切,“陛下…”

“不必多言!”宋國皇帝拂袖,厲聲問:“安厭打到哪了?”

傳令兵顫聲回答,“安厭五萬鐵騎…已兵臨河栗城下。”

河栗城,距離宋國皇都只有一城之遙。一旦河栗城被拿下,安厭將直指皇都,行滅國之舉。

宋國年輕的皇帝握緊了拳頭,堅毅果決地下達了命令,“調集除皇城衛軍外的所有兵力馳援河栗城,盡量拖延時間撐住。再通知大將軍…放棄長野,從另一方包夾安厭。

另外…陳國的使節不是還在我們這兒嗎?請他過來,就說…朕有要事相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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